1. 元旦的屠蘇酒是……？
傳統上稱呼正月時也有一個別稱為睦月，睦月的意思是――希望這個月份的期間之中，能夠對人尊重、關心他人、與他人保持友好關係。
元旦時因為前一晚會晚睡，所以早上的餐桌出現的人普遍看來精神不濟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當然並非起不來，而是身體機能上非得早起不可，是的，如果家裡是有年長者的人應該懂這種感覺，因為再怎麼想睡也睡不著。更何況他們這把年紀的付喪神――好吧，談年紀說實話還真有點傷感情，但是也是鐵錚錚的事實――生理時鐘早起是定番了啊。
紙門的雪見障外隱約看得到窗外積了一晚的雪景，紙門邊擺著溫暖的爐火滋滋的輕響著燃燒的聲音並冒著細細的白煙。因為邀著一起吃飯的人數多，大廣間裡併了兩個桌子，早餐還在陸陸續續端上來。岩融搬來了一大鍋七草粥，跟在岩融旁邊一起出現在餐桌上的今劍蹦蹦跳跳的、靈活地提著一籃碗筷卻完全沒有掉出任何一個東西；髭切和膝丸一個端著冒著煙的白味噌御雜煮鍋物、一個提著電磁爐一起上菜；石切丸和青江出現時帶著兩大盒豪華的五層式新年食盒出現；小狐丸提著處理好的屠蘇酒進來；而鶴丸則和三日月、被邀請來的數珠丸一起出現，而幫鶴丸提著剛剛順便拜訪回來後的、燭台切硬塞過來的點心食盒的是三日月。全部擺好後的餐桌上，幾乎看不到桌面的餐點量是令人咋舌的豐盛。
「新年快樂！」眾人互相道賀著後開動了。
吃飯就跟打仗一樣，這句話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是異常的有道理。因為幾分鐘前擺得滿滿的餐桌在開動後的幾分鐘內被掃光一半，於是有人抗議了。
「今劍不要一次就把其中一盒的蒲鉾夾光！岩融和膝丸你們太寵他了！」「可――是很好吃啊！」「今劍喜歡就讓他多吃一點不好嗎？」「還有一盒嘛。」
「……為什麼另一盒的錦玉子和伊達卷沒了？」
「是他夾的。」三日月和髭切互相指著對方，碗裡還有沒吃完的碎塊。
「甜甜的很好吃嘛。」「因為很好入口？」兩人貌似無辜地笑著。
「是我夾給三日月的。」鶴丸承認，然後碗裡浮在七草粥的表面上的小魚乾快要蓋滿碗面。
「石切丸你碗裡的蝦子太多了！」「我幫青江和數珠丸夾了一點不然他們搶不到。」石切丸誠懇的一邊澄清一邊剝著小山一樣的蝦子，然後夾給一旁的青江和數珠丸。
「你們住手喔雖然有兩盒但是別人也要吃啊……」小狐丸扶額，不過雖然是這樣講，他碗裡的食物也沒少過。
「燒鮭魚很好吃喔！」「今天的鯛魚肉也很鮮美。」「七草粥吃完後還想再來一碗。」「啊啊白味噌裡面的山藥怎麼沒了？」「魚子被搶光了啊好可惜……」「最後一個帆立貝，哼哼哼！」人數一多起來的餐桌相當的熱鬧呢。
一陣風捲殘雲後，所有的食器裡的食物通通清得一乾二淨。收拾完餐桌後眾人又坐回桌邊一邊吃著甜的炒栗子、剝著橘瓣分食一邊閒聊。
「考慮後訂了兩大盒是對的。」石切丸和小狐丸對看了一眼。「不過感覺兩大盒還是有點不太夠，菜量不均。算了，年尾再來想辦法。」
「清晨4點睡不著就起來備菜也是對的。」鶴丸、膝丸和青江等料理好手打著哈欠說著，兩大鍋的食材處理起來也確實花時間。
「謝謝邀請，今天的用餐相當的盡興。」數珠丸合掌。
「發壓歲錢囉！」髭切開心的從提袋裡拿出一大疊白色的長袋。髭切是裡面年紀最長的，他要發壓歲錢給在場的『小輩』們的話是誰也沒辦法拒絕的，不過隨後其他人也輪流發著壓歲錢。
一輪發下來的結果，還是今劍和笑面青江拿到的最多。今劍開心的讓岩融幫他整理好綁上漂亮的束帶；青江則是無奈的看著一旁的數珠丸幫忙他收整一整疊的壓歲錢。
「說起來，要喝過屠蘇酒才算是元旦對吧？」三日月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著。
「屠蘇酒嗎？在這邊。」小狐丸優雅的把原本擺在旁邊的酒器和酒壺放在托盤上端到桌面上來。「那就照慣例――年紀最小的先喝。」
「喝屠蘇酒的時候總是這樣，想到以前也是如此就覺得有一種親切感。」「是希望能獲得和年輕人一樣的活力的儀軌與祝福呢。」「沒錯沒錯。」
「所以在場的年紀最小的是……？」眾人的目光看向了笑面青江。
「誒？我嗎？」笑面青江尷尬的接過托盤，數珠丸貼心的幫青江斜了酒。
「新年快樂。」「祝健康長壽。」笑面青江喝了一口酒疊中的酒。
屠蘇酒一個一個的輪著，眾人的心情也跟著輪到的屠蘇酒下肚後輕飄飄了起來。雖然一般來說白天喝酒是會被人嘲笑是酒鬼的，但是某些時節白天喝酒卻也並無不妥，例如現在。
接著鶴丸後面喝的三日月顯然心情相當的好。鶴丸原本在樂不可支地用指節在隔壁很認真和岩融聊事情的小狐丸的耳邊弄出聲響和偷抓人家的毛玩(差一點就被小狐丸修理)。而當鶴丸想起來換三日月喝屠蘇的時候，轉頭打算幫三日月斜酒時，看到了三日月對自己笑的不懷好意。
「你……幹嘛？」鶴丸端著酒壺幫三日月斜酒，有點膽戰心驚的看著三日月。
他覺得捉弄人還滿有趣的沒錯，現在的這個氣氛之下，鶴丸認為也相當適合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不過說起三日月，相處到現在的鶴丸當然是能避開這個目標就避開――對著三日月開玩笑雖然可以有一時的開心，但是隔天早上爬不起來的還是自己！
「也沒什麼，想起屠蘇酒的意義心情就很好。」三日月勾著微笑愉快的看著鶴丸，接過鶴丸遞給他的酒碟。
「什麼意義？」鶴丸不太懂，偏頭看著優雅地啜飲著屠蘇酒的三日月。果然有些人就是不管做什麼動作都好看呢。
「年輕真好。」三日月笑咪咪的放下酒碟，然後靠到鶴丸耳邊又輕聲而帶著誘惑的說了一句：「代表我分享了鶴的年輕，不是嗎？」
鶴丸聽著一陣臉紅。
2.冬日雜記
年節期間的拜訪之餘總是閒閒無事。如果是在沒有來到本丸之前，觀察著身邊的當代持有人們奔走忙碌的景象倒也有趣；但是既然已經來到了本丸而有人身，換作是自己體驗這種感覺那又會是另一番光景了。
※※※
三日月牽著鶴丸的手在庭院裡散步、賞梅。梅枝上盛著雪，襯著梅香和冬景別有一番風味。除了偶有幾隻白色的雀鳥在樹枝間躍動增添少許的生機，庭院裡一片靜謐的只聽得到他們兩人散布之間踩在雪上的腳步聲。
「梅花又開了呢。」鶴丸邊走邊感嘆著。「還能再和三日月一起賞梅真是太好了。」
三日月聞言輕輕地笑了，牽著鶴丸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吶，三日月。」鶴丸看著梅花說著。「來玩個遊戲。」
三日月看著笑得一臉真誠燦爛的鶴丸點點頭。
「這次絕對會讓你嚇一跳！」鶴丸愉快的說。「用梅花當主題吧！《古今集》。」
「《古今集》。」勾起微笑，三日月看了一眼梅花後，又轉頭回來注視著鶴丸。「你先？我先？」
「我先！」鶴丸笑了笑。「輸的人罰……」
「一壺酒？」三日月笑了笑。「得把剩下的屠蘇喝完不是嗎？」
「哦對，好吧那就一壺酒。」鶴丸點點頭。「梅花飄香雅，添乘春風吹里中。東風送花香，願誘黃鶯知春暖，為其道標送出谷。」
三日月思索了一陣：「春歌‧上，第十三。作者是紀友則。」
「你到底都甚麼時候複習的阿真是太不公平了！明明平常都只看到你在外廊上坐著發呆的！」鶴丸驚嘆。
「恩……過目不忘？」三日月笑了笑。「那換我？」
鶴丸做了一個你請便的動作。
「獨有君一人，折枝還為誰所見。春日梅花咲，其色其香幾絢爛，不遇伯樂不遇知。」三日月一邊看著鶴丸一邊吟哦出另一首和歌。
「恩……」鶴丸飛快的在腦中搜尋這首歌的出處。「春歌‧上。第三十八……」
三日月微笑著等鶴丸說完。
「……紀友則！」鶴丸驚險的終於想起來作者是誰。
「鶴答對了，換你。」三日月笑了笑，順手輕輕拍掉落在鶴丸肩膀上的一點細細的雪花。
「月耀如晴雪，花色亦白難可辨。夜中探梅花，暗香浮動匂可尋，探得梅枝贈思人。」兩人又緩慢的走了幾步，在另一株梅樹下暫駐。鶴丸看著稍微有點昏暗的天色突然想起這首。
「恩……春歌‧上，第四十，凡河內躬恒。」三日月思索著。
「唉，到底有哪一首是你不記得的阿……」鶴丸大聲嘆氣。
「呵呵，這我就不知道了。」三日月掩嘴笑。「那換我？」
「換你換你。」鶴丸戳了戳三日月的胸口，然後被對方拉進懷裡抱得緊緊的。
「他所生梅花，遠觀眺之甚可憐。近趨翫梅花，色香更是惹憐愛，興不能止攀其枝。」三日月在鶴丸耳邊輕輕地說著。
「阿，這首……我有印象！」鶴丸只顧著皺著眉頭思考，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首詩裡面的含意。「春歌‧上，第三十七……佚名？」
三日月放開鶴丸後搖搖頭，看著鶴丸微笑。「不是佚名。」
「誒？等等！再給我一次機會！」鶴丸信誓旦旦的說。「這首我明明記得的！」
「恩，再給你一次機會。」三日月點點頭。看在焦慮的鶴丸的眼裡真是覺得這個人又可惡又讓人生氣不起來。
「……素性法師！」鶴丸叫了起來。「對嗎？」
「恩，鶴答對了。」三日月笑吟吟的看著鶴丸。
「可惡，一定要找出一首三日月不記得的！」鶴丸憤憤不平的表示。
「恩，鶴慢慢想沒關係。」三日月繼續牽著鶴丸的手散步著。
鶴丸苦苦思索著：「赤心且志誠，篤念盼春折殘枝。枝上餘積雪，春雪不溶綴梅枝，梅雪點點看似花。」
「恩，春歌‧上，第七……」三日月停頓了下來，鶴丸終於開心的笑了。
「三日月忘記了？」鶴丸轉過頭看著人，欣喜的表情溢於言上。
「唔……該怎麼說呢……我記得這首的作者有兩個說法。」三日月摸著下巴。「一說是佚名，另一說是藤原良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為什麼又！」鶴丸大失所望。「……你答對了。」
「鶴別難過嘛……」三日月揉了揉鶴玩的頭髮。「陪你分著喝，好嗎？」
「……本來以為可以嚇你一跳的……」鶴丸悶悶不樂的蹲下抓著雪團起來玩。
「鶴會邀請我和古今集有關的活動，已經令我很吃驚了呢。」三日月也蹲下從鶴丸的背後抱住人。「我以為鶴比較喜歡……恩，傾奇的、先進的事物？」
「那些是很有趣沒錯啦……」鶴丸把地上的雪球捏成小小的雪人。
「可是那些東西的有趣也只是一時的，而且……」鶴丸收手，地上的兩團雪球變成了雪兔子，上面的葉子裝飾著雪球兔。「你看，一個是你，一個是我。」三日月微笑著輕輕摸著雪兔子。
「啊，我剛剛想說的沒有說完。」鶴丸認真的站起身，三日月也跟著站起來，注視著鶴丸盯著自己的金黃色眼瞳。「而且我都決定要和你在一起了，我覺得，你喜歡的東西，我也應該多少要懂一點不是嗎？」
「鶴有這份心，我很開心喔。」三日月拉起鶴丸的手。「寒風蕭蕭雪封枝，更訝梅花滿苑時。山野偷看堪奪眼，深春風景豈無知。」
「這首是？」鶴丸睜大眼睛看著三日月。
「《萬葉集》，冬歌第二十，佚名。」三日月抱住鶴丸。「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眼中最美的景色。」
「吶，三日月，下次一起讀《萬葉集》吧。」鶴丸靠著三日月閉上眼睛。「明明以前也是你帶著我讀詩集的。和你分開這麼久的時間裡，每次看到詩集的時候旁邊沒有你，就覺得讀起來也沒有味道，索性就完全沒有碰了。害我的記憶和程度落掉好久。你會笑我嗎？」
「為什麼要笑你呢……」三日月蹭著鶴丸的頸窩。「是我沒辦法一直留在鶴的身邊，對不起……」
「在這裡，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嗎？」鶴丸輕輕地說著。「明年、後年……直到這裡不存在、時間溯行軍敗亡、主上離開、你我的意識都消失的那個時候……或是，我們碎刀的那一刻……」
「再也不會離開你，我的鶴。」三日月低聲著說著。「再也不會讓你寂寞了。」
＊＊＊
三日月陪著睡著的鶴丸，一如千年前陪著對方一樣。
分離以來的等待，都只為了這一刻。
END